彭书桃（阳新）

我是四兄弟中的老幺，我出生时父亲已跨过50岁的门槛。俗话说“娘疼晚子”，我想父亲也应与娘有同样的心境吧。可在儿时的我眼里，父亲是一个对我比对哥哥们更“苛刻”的人，从不对我娇生惯养。很少看到他对我有笑脸，感觉他是一个很威严的人、一个难亲近的人，直到中学时有天他到学校看我，我才知道他是在心里疼我的。

那是20世纪80年代的那年中考前夕。正在上课时，父亲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，喊我的乳名。满头大汗的父亲，手里捏着一顶草帽，穿着一身早已褪色、打着补丁的粗布衣。我的心猛地一怔：父亲来这里干什么？经过老师的同意，众目睽睽之下，我红着脸低着头向父亲走去。

父亲弯下腰，用双手扒开从家里挑来的担子里的晒干的油菜籽，最底下露出一个封盖得严严实实的搪瓷钵。“今天把家里喂的一头猪卖了，特意买了新鲜肉，这钵汤你赶快趁热喝了吧。”

我双手接过父亲递过来的肉汤，揭开盖子，汤面上没冒热气，喝进嘴里却是温热的，正好不烫嘴。平时在学校没有条件吃肉，所以三下五除二，我就把搪瓷钵喝了个底朝天。

后来我才知道，父亲为了让我吃上热汤，趁到离家二十多里的镇上卖油菜籽时，把滚烫的肉汤放进搪瓷钵里密封好，放进油菜籽里保温。没想到，父亲这一土办法，真的让我喝上了一生难忘的热肉汤。

待我吃完肉汤，父亲收好搪瓷钵，挑起油菜籽急匆匆地走了。我站在走廊上，望着年近七旬、满头白发的他在阳光下步履蹒跚走远，百感交集。

那年中考，我如愿考上了父亲渴盼已久的师范学校。参加工作后，家庭条件和工作条件大大改善，各种各样的滋补肉汤喝了不计其数，但我最难忘的还是父亲送到学校的那钵肉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