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守京（随州）

清明节气前后，春回大地，万物复苏，正是种瓜点豆的好时节。农民选择背风向阳，土地肥沃，通水、保水的地块当秧田底育秧，开始了春耕的第一犁，深耕细作过后，从堰塘通过田沟，将哗哗流淌的清洁水花赶进田里，像是赶着一群引颈高歌的长脖细腿白鹤施肥、犁、耖、平地，达到泥和如粥，面平如镜，用竹耙捞尽田中的杂草、残渣、废物，沉淀后，放出水作成1.5米宽的畦，再放进水保住畦的湿度，泥土中散发出浓郁的泥腥味，昭示谷芽温暖的家，期待着谷芽的归来。

另一边，正在与整地同步晾晒谷种，然后用黄泥水选种。即在一缸清水里加适量黄土，搅成黄泥水，将晒干的谷种倒进去，利用泥水的浮力和沉淀力，秕谷和杂质便浮上水面，捞起秕谷和杂质后，沉下的全是好谷种了，也就有了好种出好芽，好芽长好秧，秧好一半谷的说法。经过4天左右的浸泡，喝足水的谷种，在半睡半醒中萌出细嫩雪白坚硬的谷芽，农人用笊篱捞起谷芽撒向秧田底。撒芽前，秧田里已经蓄了薄薄的一层水，水有浮力，谷芽如雨滴般从农人的手中均匀轻飘，摇摇晃晃地落在泥上，这样不会弄伤谷芽，这叫“麦见阎王，谷见天”，然后，架上薄膜，白天掀膜放出水晒田，晚上放进水盖膜保温，防止鼠害。晒田关系到扯秧的难易，晒干了秧易扯断，晒稀了，秧易带起泥，晒田的标准是，上面能走人并留下纹丝的脚印为最好，这样秧苗易扯，而且不带泥。

谷芽在泥水的襁褓里完成由芽到叶的成长。陪伴谷芽的，是鸟儿、泥洞里的蛙鸣和一群油滑光亮的蚯蚓。

在我的记忆里，下秧是春耕春播的头等农事。虽然春日暖融融的，但水仍然冰凉刺骨，农人顾不上这些，在田坎上脱鞋脱袜，挽起裤腿，架牛扶犁，挥鞭整田。因为人误地一时，地误人一年，季节不等人啊。

无灯的暗夜，饭桌上已满满地摆上酒菜，劳累了一天的庄户人，借着明亮的月光，围坐在一起，推杯换盏，觥筹交错，为新下的谷芽祈祷风调雨顺，也为饭碗装满自己生产的粮食祈祷五谷丰登。

离家不远处，秧田里的谷芽和庄稼汉一样，开怀畅饮堰塘的清流。小青蛙跳起欢乐的舞蹈，放开嗓子合唱丰年之歌。这一刻，大地、谷芽和农民，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，在茫茫夜色里欢乐地相拥在一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