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5年07月30日

丝瓜藤下的母亲

高发奎

我家院墙外那几架丝瓜藤,是母亲的新天地。藤蔓盘曲,叶影婆娑,母亲在她的新天地里身轻如燕,在密密匝匝的藤叶间穿行,阳光在她的肩上跳跃。

藤架下的方寸之间,是属于母亲劳作的舞台。她踩上矮凳,牵引那些新生的藤蔓爬上竹架,再用灰色的旧布条仔细系牢。雨水时节,也不停歇。雨滴在青石板上溅出泥花,溅满她的裤脚。她卷起裤腿,继续在雨中劳作,常常被淋成了落汤鸡。

我蜷伏在屋檐下的枣红色木桌旁,像一只偷懒的小花猫。潮湿的地面上爬着一只蜗牛,爬得很慢很慢;麦垛里钻出来两只小刺猬,仿佛在抱怨麦秸深处的沉重与闷热。

丝瓜花开得小巧金黄,在雨中垂下了头,雨丝缠绵,淋湿了不知道是谁的心事。

等丝瓜花凋落后,果实如拇指般大小,碧绿剔透,宛如翡翠悬在叶间。它日日生长,一天一个样,伸展着与墙内的黄瓜相媲美。

待到丝瓜成熟,母亲在厨房里忙开了。左手拿瓜,右手拿着瓜刨,一下一下刮去青绿的外皮,瓜皮蜷曲着落入盆中。接着将刮净的丝瓜切成小段放入锅中。锅铲与铁锅碰得叮叮当当声响,清香便弥漫开来,氤氲在厨房的每个角落,仿佛将整个藤架的清新绿意都浓缩在了这一锅汤羹里。这是我最爱的咸汤之一。

胡同外,那个巴掌大的小池塘,是蛙的王国。许多夏夜,我枕着那阵阵蛙鸣入梦,那声音如同从泥土里钻出来的,陪伴着老屋的寂静,陪伴着弯弯曲曲的胡同的慢时光,陪伴着我的童年。

母亲弯下的脊背,仿佛一张拉满风的弓。那弓弦之上,是翠绿坚韧的藤蔓,是饱满丰润的果实,是晒干后经络分明的丝瓜络;更是那远行的种子,像多年以后背井离乡的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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