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红艳

姐姐没有出过远门，一辈子在老家重复晨昏。没有他乡，也就没有故乡。我不知怎么跟她描述，一千个人有一千种乡愁。

我问过战胜2008年那场封路大雪的老乡，千辛万苦回到老家到底是为了什么？他说：“没有理由，就是觉得应该回去，其实就在屋里煮了十几天饭。”乡愁有时也是一种气息，靠嗅觉来感知慰藉。我也曾在八月十五的夜晚，问同在异地他乡的表妹最想的亲人是谁？她说是奶奶。奶奶已经不在人世，去世的那一夜，远在异乡的她根本没和家里联系，突然梦到奶奶死了，她伤心地号啕大哭，从梦中哭醒，身体还在抽搐，刚醒来就接到妈妈的电话，说奶奶走了。表妹在深圳怡比佳工厂打工。那时怡比佳在老家招人，第一年不要车费，正在学缝纫的她毅然报了名。第一次出远门，是奶奶给的120元钱在外零花，大巴车开动前，奶奶不停地抹眼泪。表妹没有哭，一场分别的泪水，她欠了奶奶那么多年，还得如此汹涌。

远行的人总是晚归、迟到、错过，遗憾成了永远的痛。我跟姐姐打个比方，说你没有故乡，但是你有娘家，漂泊在外的人就像出嫁的姑娘，心分成了两半，一半在外面，一半在家里。母亲卧床以后，一直跟我说等好点了要我用轮椅推她去张家台母亲的娘家看看。我说：“嘎嘎嘎爹都不在了，还去干嘛呢？”母亲说：“女人活一百岁都要回娘屋。”

所以，乡愁到底是什么呢？是女人哪怕一百岁了都想要回的娘家？是如蒲公英般散开的游子永远的牵挂？它那么大，无处不在，又那么小，住在人的心里。